浴了。
修炼之人身体清洁,按理说就算是十年二十年不洗澡,也不会有什么污垢油腻。
但是天书先生神魂重创,自身修为骤降,身体机能也极大受创,如今他的身体就和普通凡人没什么两样。是以他身上蒙了一层厚厚的污渍,低头嗅嗅,一股浓郁的老坛酸菜味扑面而来。
“世道凉薄,人心不古。”天书先生气得浑身直哆嗦。
他是一介散修,没什么宗门、家族靠山,他自己运测天机的本领,就是自己最大的靠山,最强的底牌。当他鼎盛之时,他走到哪里,一群一群的高手名宿不都是供着他,哄着他,捧着他,逢迎着他?
可是自己只是被天机反噬了一次……
手脚发冷,心头一阵冰凉,天书先生低声嘟囔:“不如归去,不如归去……今日种种,来日……来日……”
天书先生沉默了一阵,气得狠狠给床架子来了一拳。
来日似乎他也不能怎么样。
他只是精通天机卜算之术,但是各种厮杀征战之类的神通秘术,他是一窍不通。正经的修士,跨一个大境界击败甚至击杀敌手,可以称之为天骄、妖孽。而他天书先生么,轻轻松松可以被比他矮了两个大境界的修士放翻!
这就很没趣了。
哆哆嗦嗦的站起身来,在房间里找了一圈,连一件衣物都没找到。
天书先生沉默了一阵,右手在左手中指上佩戴的一枚灰扑扑石质戒指上磨蹭了一会儿,体内不多的一点儿法力涌入戒指,一套衣物和几个丹瓶凭空飞出。
穿上衣服,打开丹瓶,胡乱吞了几颗灵机四溢、光芒萦绕的宝丹下去,不多时,天书先生就觉得身上有了力气,一缕缕绵柔、清灵的法力绵绵而生。他手指轻轻一弹,身上的一切污渍和怪味顿时化为一道恶风飞出。
‘咣当’一声,一个生得粗手粗脚、憨头憨脑,长相粗鄙的十三四岁少年一头撞进了房间。
少年惊讶的瞪大了眼睛:“耶?老头?你没死啊?哎,这下麻烦了,人家说什么时候你死了就去给他们报信,我给你收尸了就能拿一份赏钱。”
“你怎么不死呢?”
“早知道就按照街头三狗子的法子,给你喂药的时候,往你汤药里加一把砒霜,你早就呜呼了!”
少年痛心疾首的摇头跺脚:“哎呀,你没死,我岂不是拿不到赏钱了?”
天书先生死死的咬着牙。
他略略掐指一算,虽然此刻他算不出来什么太神妙、高远的东西,但是起码能计算一下日期时辰。随后他心里一阵的恶心,他昏睡了这么多天,就是这么一个颟顸的孩童在照顾他?
天书先生气得鼻孔都在冒烟。
往日里,他是有洁癖的,他无论到哪里,伺候他的,都是身段儿柔软、面容娇俏、声音甜滋滋脆生生的小丫头……这种颟顸的少年,若是敢碰触他的日常用具,基本上都是要被打死的!
“呵,呵呵……今生今世,我再不会为剑门卜算。”天书先生怒道:“欺人太甚,欺人太甚!”
大袖一甩,天书先生沉默了一挥,左手往自己面庞上一抹,他的模样顿时骤然一变,变成了一名面皮漆黑,满是皱纹,下巴上还长了一缕山羊胡须的糟老头子。
少年骇然怪叫,连滚带爬的往外跑去。
“见鬼了,见鬼了,这老冬瓜瓢子会变脸!”
天书先生冷哼一声,大袖一甩,一股法力轰出,那少年身体骤然一僵,然后‘嘭’的一下炸成了血雾。
“不明所以!”天书先生阴沉着脸,大步走出房间,猛地睁开眼睛,朝着四面八方望了一眼。他根源受损,神魂被重创,很多高明手段已经施展不得,但是最基本的望气之术,已经近乎成了他的本能,这还是能够施展的。
一眼望去,天书先生激灵灵打了个寒战。
在他眼里,整个剑城都被一层浓郁的血色笼罩,而那血色的来源,则是在洗剑池的东方——那个方向,几乎已经变成了一片血海,红的发紫,紫的发黑。
有重劫!
“但是我不会告诉你们!”想起自己苏醒时的所见所闻,天书先生再看看这个朴素得有点寒酸的院子,跺跺脚,匆匆打开院门,就直奔剑城通往外界的虚空挪移阵。
剑城绵延数百里,每年、每月、每日,四面八方赶来求剑的修士犹如蝗虫群,密密麻麻的铺天盖地。是以剑城的虚空挪移阵业务繁忙,每天的人流量极大。剑城一共在城内、城外布置了上千座大大小小的虚空挪移阵,这才勉强满足了客户的需求。
虚空挪移阵,自然有一股奇异的空间波动时刻向外扩散。
这种空间波动,在天书先生这样的天机卜算高手眼里,就好像黑夜中的灯塔,无比的鲜明。他直奔距离他最近的一座虚空挪移阵,且不管那座挪移阵通往哪个方向的,先离开了剑城再说。
前些日子,他给白鼋看相,他可是看出了很多东西,但是忌惮剑门的势力,他不敢说。
这白鼋么……